2011/11/18

夢碎〈夢想家〉,心碎台北主流文化

三、從正義分配看〈夢想家〉,看到什麼?
                                                                                                                                       /倪再沁



        馬太效應(Matthew Effect),是指好的愈好,壞的愈壞,多的愈多,少的愈少的一種現象。也就是任何個體、群體或地區,一旦在某一個方面(如金錢、名譽、地位等)獲得成功和進步,就會產生一種積累優勢,就會有更多的機會取得更大的成功和進步。這個情況不僅發生在李安、明華園、林懷民、魏德聖等人身上,其實也發生在吳念真的身上,網路上列出「319紙風車鄉村兒童藝術工程」,儘管宣稱不拿政府一毛補助,但其捐款來自各地也高達兩億了,吳念真在社會的聲望與民眾對他的期待和信任也符合馬太效應(此所以他可以拿文建會千餘萬預算還可以開特殊條件並暗喻自己比〈夢想家〉有道德)。所不同的是,這次政府委託賴聲川,用的是人民的納稅錢,而這一點,廣為網路上所攻擊與流傳。

     「利益」是衝突之所在,我們理應檢討合理的分配正義,或許,兩年拿一百二十萬的賴聲川以及拿下創意設計規劃案三千九百萬的表演藝術工作坊,不符合道德應得,因其成就是社會長期的支持與栽培所養成,但符合遊戲規則確立後的合法期望,雖然仍不能回答公義或不公義,但,別忘了,這個分配正義的思辨依然可以放在廣受大眾捐款的吳念真、紙風車身上,我們要建立的不是對人、族群、政黨的對立評比,而是體制處理這些問題是否符合正義的問題。

       如果文化人把利益看得這麼重要,把浪費公帑視為罪大惡極,他們為什麼看不到更多更不合理的浪費?花在蚊子館的錢不是更多?花三十餘億生產的裝甲車一出廠就封存,五百億補助重點大學的錢是怎麼花的?F16C/D型戰機數千億的軍購(美國只願賣16A/B的改良型)有必要嗎?文建會的預算少得可憐,為何國家幾百、幾千億的「浪費」看不到,文建會的浪費倒是盯得緊又打得兇,從陳郁秀時代,高行健耗資數千萬的〈八月雪〉;陳其南時代衛武營一億多的表演藝術;到此刻盛治仁二億多的〈夢想家〉之所以被窮追猛打,從某個角度來看,實在太浪費了。但如果我們願意用比較寬容的角度來看文化藝術的未來,就會願意細心去找預算來看,願意以創造機會的視野來評估這些「活動」。
      
        就像高雄辦「世運」,台北辦「花博」一樣,很多人都覺得很浪費,自己爽而已,所謂的國際盛事都是騙人的(請問誰知道之後的「世運」在哪裡?我們的選手得了多少金牌?請問下屆「花博」在哪裡?……),如果我們追究世運賽場所費不眥而難得一用,批評花博只是表面榮景而無助於民生,那就什麼都不用做了,許多樂團、劇團,尤其是傳統戲曲,觀眾那麼少,根本就該放棄,為什麼文建會還要年年補助這些無多少「價值」的團體?因為關心藝文發展,因為還有夢想,所以我願意找預算,願意傾聽真正的聲音!可惜這些聲音如此微弱,儘管他們多麼仔細交代了他們的工作項目和渴望被理解的心聲,但在集體文化暴力的壓制下根本發不出聲來。

        篇幅所限,在此舉出一個對未來充滿不確定性、收入不穩定性的族群真正的聲音,整個兩億一千五百萬的預算,花最多錢的區塊就在「舞台機械及自動控制系統規劃製作及執行服務採購案」,其經費高達近六千萬,很多人質疑台灣的劇場為何需要花費這麼大的數字在這個區塊,這個演出效益與相對成本無法說服人心。但請問怎樣的演出效益與相對成本是社會大眾所能接受的?這個演出效益是怎麼計算的?我們真的深入理解過台灣劇場技術的困境嗎?本案得標廠商王騏三說:

終於,台灣出現了給予舞台技術充足預算的演出製作,讓我們多年來在舞台機械技術上耕耘、鑽研、研發的努力可以有了展現能力的機會。因為長久以來台灣表演藝術團體的演出經費總是處在一個營養不良情況下,舞台技術的費用又常常是被演出團體最優先被犧牲縮減的項目。如果標到這個案子,就有了實現夢想的機會。

     為什麼是我們?

當初等標期的時侯共有25家廠商閱覽過這個案子,實際上投標的廠商只有4家,如果這個案子的舞台技術層次真的這麼簡單又有50%以上的暴利可圖(因為有廠商說3千萬就能做,還可以有10%的利潤),為什麼没有多到擠破頭的廠商參與投標?若是檢舉廠商是另3家投標廠商之一,那他標價還是在6千萬,若讓他得標豈不是另一醜聞?(以上資料工程會網站皆可查詢決標公告)[1]

        台灣技術劇場是另一種勞工,另一種弱勢,如果是真正的左派,就該傾聽他們的聲音,為他們有機會爭取台灣技術劇場的成熟經驗感到高興與驕傲,他們在這次面臨的演出場地是台中市圓滿劇場,依據工作人員Hark闡述:

自然環境對於本次參與的演出各部門影響非常的大(包含編導、演員以及技術部門都不例外)。開放的舞台空間,有風有雨有太陽,跟我們平常習慣在演出時有空調的室內劇場有很大的差別。更因為這次使用舞台自動控制系統,對於地板平面的平整要求相對比較高(需要走台車),承受著風吹日晒雨淋加泡水的舞台地板面,地板的熱漲冷縮讓我們吃足了苦頭,為了維持舞台面的平整,我們花了很大的心力在補強,總算勉強讓場地符合演出所需之平整程度[2]
控制系統是本次舞台自動控制標案的核心,軟體與技術由Waggner Biro(http://www.waagner-biro.at/)提供以及進行所有設備整合規劃,包含的東西如下:
1.線路:所有的線路全部是雙條,主控光纖(單條長度150米,每條12個接頭)一路由右舞台至控制區另一路由右舞台至控制區,包含上到舞台上方truss的控制線,交換器,集線器,無線發射器等全部是雙份備援。
2.伺服器:雙伺服器備援(單台伺服器有等級1的磁碟陣列備份)含雙備援UPS
3.雙備援控制器(Waggner Biro :192型控制器)一台位於控制區,另一台位於右舞台側邊。
4.遠端備份:所有系統資訊至Waggner Biro奧地利總部,若儲存資料遺失可以馬上透過網路下載取回演出資訊。
至於受控機器與物件的主要的構成有Wagon(布景台車移動旋轉定位)chainhost(   雲片升降定位)、氣壓桿延伸(地面樹景延伸定位)、水池、水池升降平台及100 LOGO[3]

        這齣公演了兩個晚上的大戲,的確所費不貲,但他的效益如果只單純以進場人數計算,那的確是非常糟糕的。但如果換個角度想,國家給了一群弱勢勞工一次真正發展屬於台灣技術劇場的經驗,從國外的公司學得專業的技術,就是扶植技術產業最大的效益,我們若停留在兩億的分配正義以及抨擊此劇的意識形態和藝術水準,紛紛擾擾的高談闊論和不斷非理性攻擊,其結果恐怕真如技術人員Hark的一句話:劇場很小,建立很難,要毀掉很快[4]

       錢怎麼花?儘管有些人看清楚十一個標案的內容仍大不以為然,甚至更理直氣壯的撻伐錢沒用在刀口上。舉某報十一月十二日的社論為例[5]

以〈夢想家〉為例,兩億多的製作經費,實際用在創意設計上的部分僅不到四千萬元,其餘經費都被舞台、道具、燈光、布景等工程瓜分……在硬體上的投資吃掉七、八成費用。
這種說法好像很有道理,除了導演、編劇、演員外,其他都只是配角,配樂、服裝、音效等也屬於這種沒啥大不了的小道。大家可以問問魏德聖,〈賽德克巴萊〉用在創意設計的經費多?還是用在那些技術性層面的費用多?同樣的,〈歌劇魅影〉舞台、燈光、布景、音效等要花多少?還有世博或花博等硬體費用和軟體的比例?對技術和硬體的質疑,顯示了這是文人論戲,是坐在屋子裡蓋房子(以為模型出來就OK了)!

        中華傳統思想是重文輕武,重藝輕技,所以我們只提倡純藝術,任由民間工藝沒落;所以我們把技職專科都改成了大學,搞出一堆無用的大學生;所以我們的舞台技術嚴重落後,想搞大點就要引入外國技術和人才!一齣戲不是只有台前的人重要,後台的專業更不可缺,台灣少數優秀的後場技術人員多由影劇科系畢業,投入這種吃苦又沒有光芒的工作已經很艱難了,〈夢想家〉提供了一次向上提升的機會,如果我們再如此鄙視這些「勞工」的工作,而他們只會搞機械或電子而不會拿筆,無法發聲的他們只能張大眼睛啞口無言,任由文人欺侮。一個國家只搞純藝術、全都是大學生、只有台前的人才,表示這個國家的文化是荒謬而且病態的,只會逼使這些優秀的技藝勞工向下沈淪。






[1]  摘自王騏三臉書網誌,〈「夢想家」變成了一場惡夢,何時可以醒?〉。
[2]  摘自Chung-yi Hark Chi(哈克)臉書網誌,〈關於〝夢想家〞與技術劇場〉。
[3]        同註 2。(此乃摘自Chung-yi Hark Chi(哈克)臉書網誌,〈關於〝夢想家〞與技術劇場〉一文,此文共六千餘字)
[4]         同註2
[5]    〈聯合報〉,A2版社論〈夢要怎麼想:資源的分配和效果〉,1001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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